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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盟“绿色贸易壁垒”防线再升级：碳关税扩围剑指下游，全球制造业面临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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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欧盟委员会正酝酿其标志性气候贸易政策——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的首次重大扩张。这份原定于12月10日公布的审查报告，其核心内容远超此前预期：不仅将汽车车门、洗衣机等终端消费品纳入征收范围，更配套了强力的反规避措施与出口补贴，旨在构筑一道既限制进口又扶持出口的完整“碳壁垒”。这标志着欧盟单边气候政策的“2.0时代”全面开启，其目标已从最初的防止基础产业“碳泄漏”，转向主动重塑全球贸易规则和产业链竞争格局。

战略深化：从“原材料防线”到“全产业链闭环”

欧盟CBAM的升级并非孤立事件，而是其系统性气候与贸易战略中的关键一步，其战略意图正从防御转向进攻，从治标走向治本。

征税范围：下游产品成新前线，产业冲击面几何级放大

自2023年10月进入过渡期以来，CBAM的监管目标始终聚焦于钢铁、铝、水泥等高碳排放的初级工业原材料。本次扩围则是一个根本性转向。根据提案，未来征收碳关税的“碳足迹”边界，将从原材料生产环节延伸至以这些材料为基本构成的汽车车门、园艺工具、洗衣机和厨房炉具等下游制成品。此举影响深远。这意味着，一辆在中国制造、出口到欧盟的汽车，其成本计算不仅包含发动机和钢材本身的生产排放，连一个车门、一个螺丝所蕴含的碳排放都可能被单独计价。

据专业服务机构德勤的分析，此前中国对欧出口总额中，直接受CBAM影响的钢铁及铝制品占比约4%。而一旦扩围至下游，几乎所有的机械制造、白色家电、汽车零部件、建筑五金和化工塑料制品都将被波及，受影响的中国企业数量和贸易额将呈指数级增长，全球供应链上的每一个参与者都难以置身事外。

监管网络：筑起“反规避”高墙，封堵一切漏洞

如果说扩大范围是“撒网”，那么强化反规避措施就是“收网”，确保没有企业能“金蝉脱壳”。此前欧盟委员会敏锐地察觉到，在过渡期已有企业试图通过调整贸易模式、改变产品形态（如将钢坯简单加工为初级制品）或转移生产地等方式规避责任，这直接损害了CBAM的环境完整性。

因此，新的“监管法网”将重点织密于三个方向：

申报精度升级：要求企业额外披露详细的生产技术路径和核心成分构成，压缩模糊申报的空间。
动态审查机制：建立每两年一次的定期审查制度，评估并封堵执行流程中不断出现的新漏洞。
重罚威慑：依据已生效条例，对违规行为将施以高额罚款，罚金可达标准金额的数倍。

这套组合拳旨在将CBAM从一个基于信任的报告机制，转变为数据严密、核查严格、惩罚严厉的刚性监管体系。

内政平衡：设立出口补贴，安抚本土产业

任何一项对外的贸易壁垒政策，都不可避免地会伤及己方。欧盟内部产业界，尤其是钢铁、化工等已被纳入碳排放交易体系（ETS）的高能耗行业，长期担忧在承担高昂内部碳成本的同时，其出口产品在国际市场上将因成本劣势而丧失竞争力。

为平衡内外，欧盟此次在审查报告中提出将同步研究设立出口补贴机制。此举被德国工业联合会等行业组织视为重要的“解药”。然而，这一极具争议的退税政策存在潜在的WTO规则冲突风险。根据此前俄罗斯在WTO挑战中的指控，欧盟碳排放交易体系（ETS）中的免费配额计算方法构成“疑似出口补贴”。此外，出口补贴的纳入可能会进一步复杂化CBAM的设计和实施，需要谨慎处理以避免违反WTO规则。

全球反应：争议四起与应对分化

此次欧盟的扩围雄心，在全球范围内激起了复杂的涟漪。各方反应，鲜明地折射出其在全球气候治理与经贸格局中的不同立场和利益诉求。

欧盟内部：产业界的支持与忧虑

根据外网显示，欧盟下游产业，如家电制造商，是扩围政策的坚定支持者。他们认为，只有将进口制成品也纳入碳成本考量，才能真正实现“公平竞争”，保护欧洲制造商的利益。然而，以汽车工业为代表的复杂供应链行业则忧心忡忡。欧洲汽车制造商协会警告，这将在已经充满挑战的供应链上增加额外的成本与行政负担。更有环保组织指出，出口补贴方案细节模糊，缺乏长期路径规划，若设计不当，反而可能削弱企业减排的动力。钢铁和水泥等行业在过渡期内可享受一定免费配额，碳减排合规成本并不高。然而，CBAM一旦实施，免费配额将逐渐取消，因此部分企业对其持反对态度。

主要贸易伙伴：从批判到实质性反制

中国作为欧盟重要的贸易伙伴，已从最初的批判性交涉转向实质性的制度性应对。2024年6月，中国生态环境部部长已在高层对话中向欧盟当面交涉，明确指出CBAM是单边贸易措施，不符合“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

对此，中国的应对是多维且深入的：

加速国内碳市场建设：2025年，中国已将钢铁行业纳入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进行管控，其核心目的之一就是“争取涉碳规则互认，扩大欧盟认可的碳价抵扣范围，为企业提供在国内支付碳价的渠道”，从而直接对冲CBAM成本。
完善标准与信息披露体系：推动制定《钢铁产品碳足迹》等一系列国家标准，并研究编制《企业气候相关信息披露指引》，为企业应对国际碳核算要求奠定基础。
构建企业应对体系：国内企业正加速建立“可测量、可追溯、可核查”的碳排放管理体系，以应对数据申报的精准要求。行业协会和专业机构则通过培训、数据质量监督等方式提供支持。

根据公开信息显示，美国、印度等国同样对CBAM持批评态度。美国虽自身也在考虑类似机制，但对欧盟的“绿色贸易壁垒”同样保持警惕。

未来图景：全球贸易“碳规则”时代来临

此次欧盟CBAM的扩围，其深远影响远超短期贸易成本，它预示着一个以“碳”为核心要素的全球贸易新规则时代正在加速到来。

首先，数据成为新的“货币”。未来，产品的碳足迹数据将与价格、质量同等重要。能否建立透明、可信、符合国际标准的碳排放监测核算体系，将成为企业进入欧盟乃至其他发达国家市场的核心竞争力。这会倒逼全球制造商，尤其是新兴经济体的企业，必须进行深度的绿色供应链管理和生产工艺改造。

其次，全球“碳关税”阵营可能扩大。英国政府已确认计划于2027年推出本国CBAM。此外，加拿大、美国等国也在探索类似的边境碳调节政策。一旦形成趋势，全球贸易将被分割为不同的“碳规则”区，对尚未建立完善碳定价体系的发展中国家构成严峻挑战。

最后，气候治理与贸易博弈深度捆绑。CBAM的争论，本质上是未来全球气候治理领导权和绿色经济制高点的争夺，迫使各国在“是否接受欧盟规则”与“如何建立自主规则”之间做出选择，全球气候合作将更加与地缘政治和经济利益相交织。

企业应对：从合规挑战到战略机遇

面对即将到来的CBAM扩围，全球相关企业必须立即行动，将挑战转化为构建未来竞争力的战略机遇。

构建核心能力：建立产品碳足迹追溯体系

应对CBAM的基础是数据。相关企业需按照欧盟要求，建立覆盖直接排放和间接排放的精细化数据台账。直接排放需按燃料类型（如煤炭、天然气）详细记录消耗量；间接排放则需精确追踪外购电力的来源及排放因子，使用绿色电力的企业必须保留绿电采购协议、绿证等完整认证文件。这要求企业从生产单元开始，实现能耗与物料流的数字化监测。

优化供应链：主动管理“碳成本”

同样，相关企业应系统梳理供应链，绘制主要产品的“碳地图”，识别高碳环节。策略上，可优先选择已采用低碳工艺或使用绿电的供应商，并在采购合同中明确碳数据披露义务。对于高碳含量的关键原材料（如特定钢材），甚至可评估在欧盟境内就近采购的可行性，以避免双重碳成本。长期看，与供应商协作进行节能技术改造，将成为降低整体供应链碳成本的根本途径。

主动合规与风险规避

出口企业应立即访问欧盟CBAM过渡期登记平台，熟悉规则并完成“授权申报人”资质申请。在数据申报时，需特别注意将中国海关的HS商品编码准确转换为欧盟的CN编码，这是常见的合规风险点。同时，相关企业法务部门需深入研究反规避条款，审慎评估任何供应链重组或贸易路径变更计划，避免被认定为规避行为而遭受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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